【戏剧体诗】万国
·进行了一些英文名的使用，大概会影响阅读，我也是不得已……非常抱歉
·对圣经中“Jesus被引到荒野，受魔鬼试探”内容的再创作
·警告:
可能出现无神论/泛神论/平等主义Jesus;
犹大形象部分参考《犹大福音》
《万国》
剧中人物
Jesus 在传闻中被称为神子的人
Judas 出卖Jesus的人，此处他有了不同的使命
撒旦，鬼卒，其他众人
第一景 地狱
[撒旦上，众鬼卒随上]
鬼卒 （行礼）圣明的大人，人子将受洗了。小的知道您必有安排，可至今仍未收到命令，不禁心头惴惴。
撒旦 什么！我以为那人还在加利利。
鬼卒 回大人的话，那是两天前的事了。
撒旦 把那桌上的东西拿来给我。
（翻开公文细看）
不过打个盹儿，漏看两篇公文，
睁眼就落后到这般田地，
人子已到了约旦河中，
约翰将用水给他施洗，
这局面还有挽救之机会，
我手下却无一人可用，
难不成棋差一招，就要，
眼睁睁输给那众恶之敌！
等一等，我记起一个合适的人选。
犹大·伊斯加略！
[Judas上]
Judas 在。
撒旦 我这儿有个任务要给你。
Judas 您先说，我才能决定怎样打算。
撒旦 （自语）“我决定怎样打算”！好一个心高气傲的灵魂。
可唯独他跨越过时间，又最了解那一位。
（向Judas）
人子的言辞正行遍世间，
得有人将他的脚步阻遏。
为这使命我细察诸多人选，
算来你是最合适的那个。
你曾在时间的回廊里游走，
又有人的面貌，人的骨骼，
曾追随他数年，与他屡次争吵，
又曾接下银钱，吻过他的颊侧。
听我一言，犹大，我的好手下
这对我们两个都好处良多，
于暗处枯坐了这么多年，
难道你不想看看地面的景色？
Judas 我不过误入了河流上游，（注：指死后进入错乱的时间线）
并非有逆转时间之威能，
谁能阻止已发生的事，
就像切断流水、或无形的风？
您说得没错，可这件事我做不到。
撒旦 实在是得有个人去做这件事。
Judas 除非您告诉我具体要阻止些什么。
撒旦 当然是阻止他十字架上的使命！
Judas （心惊，自语）
死后的一切非我能控制，
细想却又与我的意志吻合，
虽说身处此地是咎由自取，
但怎能不怀念曾伴他身侧！
至高者的计划我早有怨言，
只是找不到机会击破。
世人须由血警醒，这不难理解，
无辜的羔羊何必承担罪责。
难道是上天回转心意，叫我来救他的爱子？
倘若真能阻止……那就再好不过。
（对撒旦）
听候您的差遣。
[撒旦下，Judas及众鬼卒随下]
第二景 小径
[Jesus上]
[Judas急上]
Judas 圣灵宣告过他的身份，
神子的传说将流播千里，
我本想在施洗前赶到，
谁料犹豫太久，失之交臂。
好在这荒野足够辽阔，
仿佛赐我的挽救之良机。
劝人弃死惜生总不会太难，再不济，让他别去耶路撒冷也好。（向Jesus一步）您好。
Jesus 您好。
Judas 您这是要往哪里去？
Jesus 我从加利利来，现下要回到加利利去。
Judas 我正好也要去那儿，与您同路。
Jesus 您的脸色怎么了？倘若是身上不适，我有法子治好。
Judas 没什么不适，不过是日头晒得人发昏。听说加利利风景优美，您将在那儿久留吗？
Jesus 我想不是，我将停留一段时间，再去往别的城邦。各处都有人需要救治，伽百农、革尼撒勒……对了，还有圣城耶路撒冷。
Judas 耶路撒冷！
Jesus 停下歇歇吧，您的脸色这样惨白。（抚Judas额头）
Judas 我身上并没有不适，只是听到圣城的名号，被忧惧充满了内心。耶路撒冷可不是好去处，他们曾有一位君主，叫做希律的，是个极残暴的人。
Jesus 你说的正是我要去的地方。
Judas 那君王从来罔顾天道，
使城外白骨层层堆积，
早在预言之星初升起时，（注：Jesus出生时东方升起新星，作为弥赛亚降世的预兆）
他就暴露了嗜杀的本性，
为杀死那年幼的弥赛亚，
您可知他降下何种命令？
四境里不到两岁的婴孩，
通通无辜受了死刑！
Jesus 不必忧心，这害小孩子性命的人已经死了。
Judas 只不过换成了儿子继位，
您承受的危害可不会降低，
要说贤明，他比父亲还少半分，
要比残暴，却有过之无不及。
如今神子的身份四野皆知，
想必他也在磨刀霍霍，
圣城容不下一位圣人，
还请您听我劝告，尽快退避。
Jesus 这些情况我也有所耳闻，
正是它指引我将去路抉择，
若圣城完美无缺，我自不必前去，
只有病患才需要医者。
希律下令时我尚在襁褓，
靠母亲庇护逃出横祸，
那些孩童——却已因我而死，
得有人担起这血的职责。
Judas （旁白）费力描述前路险恶，反倒扬起他一腔意气。我怎就忘了，这位是个不怕死的？得想个办法激他一激——有了，这旷野四下无人，不如将食水抢走，把他撂在这荒地里，冻饿之下，人总能知道贪生的。
[Judas夺Jesus包裹]
[Judas急下，Jesus随下]
第三景 旷野
[风雨交加。Jesus披发上]
Jesus 这风冻透了我的肌骨，
雨叫我身上发冷，手脚战栗，
阴云蔽日，昼夜都难分辨，
竟不知几日未进粒米。
寒气已吹散我的精神，
托它漂浮，又使它坠地，
知觉与痛苦渐渐消散，
……我恐怕要死在此处了。
[Judas从旁上]
Judas （旁白）这是一场角力：他忍受痛苦，我忍受他的痛苦，谁更能忍耐这一切，谁就赢得这场决斗。他眼中已现出恐惧，身体却也摇摇欲坠。时间不多了。
Jesus 这具躯体正离我而去，
饥寒暂退，神志越发清晰，
我曾路过无数饥民贫者，
如今才理解万中之一。
饱腹时怎懂饥饿之苦？
健全时怎知何为顽疾？
怜悯有如草芥，叫我随意施舍，
竟从未想过哀哭的含义！
治愈疾病或凭空拿出饭食，
自然能获得诸多尊敬，
颂扬声让人心头火热，
我也任由它蒙住眼睛。
我要的是助人，还是展现神迹？
我爱的是他们，还是他们的感激？
伤痕褪去，能否将痛苦愈合？
几顿饭食，能否将苦难消弭？
（停顿）我曾以为有面包和疗愈的小把戏就足够，如今才知道，人并不是单靠这些活着的。
Judas 我也估计了几种情况，
却都与现状大相径庭，
他为何说出这些疯话？
分明怕死，却仍不懂惜命！
他倒下去了。我得快些上前，其他事情以后再议。
（服侍Jesus进食饮水）喂，您还好吗？醒醒。
Jesus （喘嗽）多谢了，您是……
我想起来了，是抢走我包裹的那人。
Judas （嘲弄地）不仅抢了您的东西，还要杀了您呢。
Jesus 您双手捧着杯子，而非刀斧，
神情不似凶恶，倒像不安，
抢夺了我行囊，却不是强盗，
阻挠过我步履，又去而复还。
这行为称得上前后矛盾，
难道是上天来予我考验？
您加诸我身的，不能说是灾祸：
它虚弱这躯壳，却澄明我的睡眼。
Judas “不能说是灾祸”！简直可笑。
我几乎杀了人，事主倒毫不在意。
（向Jesus）您已受过饥寒的折磨，却还未尝过富贵之欢愉。等您见过享乐之人的面孔，就不会再将苦难视作启示了。敢与我赌一赌么？
Jesus 有什么不敢的？依您就是了。
[Judas下，Jesus随下]
第四景：檐上
[众人持骰盅、金器等上，喧哗声起，笙乐齐奏]
[Judas上，Jesus随上]
Judas 请看这一派醉生梦死！
金银抛洒，酒馔掷地，
谁管半颗珠宝，能养活数百饥民，
一枚戒指，能换得千万谷粒。
神迹施于山乡才最合适不过，
来此繁闹之地，不过枉费心机。
您该把行程改上一改，我看加利利就不错：那儿有人需要您，这里可没有。
Jesus 未听过如此欢声鼓乐，
放眼望去却令人心惊，
多少人此生所需花费，
抵不上道旁一架彩屏。
（自语）倘若人皆诞生于尘土，用同一种料子制成，这些差异又是从何而来：
有人自幼受尽饥寒，
有人生来手捧金杯，
富者坐拥百顷良田，
贫者每日数米而炊，
生做王子，自然是无比尊贵，
生做奴隶，性命都有如飞灰。
——飞鸟与虫蚁之间的差别，也不会比他们之间的更大一些。
Judas 您若是有善心，用在虫蚁上就好，
飞鸟翱翔高空，我们怎能触及？
任何智者都必不想涉足此处：
歌舞声中，无人需要良医。
[众人宰杀公羊，欢呼声]
Jesus 病人总知道寻求医治，眼盲的人却连是非都不分。无论举行多少祭祀，与欢宴有什么区别？就像这羔羊的血，不能够洗清罪责，反倒只是将人的眼睛蒙住。
Judas 他们已经无可救药了。
Jesus 我想是无人为他们指路的缘故。
Judas 这世间容不得半句警醒！
您低估了权力，又高估了人心，
那施洗的约翰，为何被抓捕收监？
只因如实讲了暴君罪行。
受他教诲的人，少说也有上千，
换来的不是敬仰，而是死期，
敢斥责人君的大好头颅，
如今已被斩下，装在银盘子里。
哪怕您有满腔的忠言，字字像宝石一样贵重，也没人会喜欢。比起您的规谏，他们更想要您的脑袋呢。
Jesus 忠言从口中吐出，自会有它的一份去处：君王堵上耳朵，就传到群臣的眼前；群臣闭上双眼，就流进众人的心里。
Judas 为什么非要把它说出口？让忠言烂在肚子里吧。别忘了您神子的身份。天底下的一切本就是如此安排，您这些念头太过古怪，不见得合乎上天的旨意。
Jesus 何必探听上天的意思？我做这些是为人，而非为天。
Judas 您见识的“人”恐怕还不够多，等我带您看了天下万国，您再作决定吧。
Jesus 我已认出您的激将了——可我并不在乎，我自己也想看一看呢。
[Jesus、Judas同下，众人随下]
第五景 万国
[Jesus、Judas同上]
Judas 天下生灵向来如此：
有贫有富，有尊有卑，
正如这万国界限分明：
百种语言，各样习性。
要是“区别”不该存在，
为何叫土地被河海割开？
世间万物，本就无法相通，
国与国如此，人与人亦然。
Jesus 您看到他们天差地别，
我却说他们一般无二，
不都是有人善良，有人凶恶，
有人青春，有人老迈？
土地虽有隔阂，河海却能逾越，
语言容易学习，习性可以更改。
穷人得了金银，自然就变贫为富。
国王若扒下衣袍，也不过一介乞丐。
Judas 总有些东西无法改变——例如，要是他们所信的神，与您所信的不是同一位呢？
Jesus 人们总要为自己所信的起个名字：有人叫它“天父”，有人叫它 “佛陀”，有人叫它“真理”，有人叫它“公义”。倘若他们党同伐异，残害他人，信哪一位都毫无用处；倘若他们从不作恶，眼中有旁人的苦难，信的那一位究竟叫什么，大概也并不要紧。
Judas 您的话让我身上发冷。我不明白：您是要与这世道作对么？
Jesus 如果需要有个人与它作对的话。
Judas 求您了，别这么说！揣着这念头有害无益，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就好像装金银的袋子敞开在路上，引来的不过是强盗与窃贼。
Jesus 要是我说错了，您可以指点我。
Judas 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么？他们——所有人——会杀了您！
Jesus 我想我知道您的脸色为什么如此吓人了：您认识我，或看到过我的死期。
[Judas后退]
Jesus 这世上总有血在流，有些是白白浪费，就如同欢宴中的那只羔羊，有些则能起到一丁点儿作用。我的死将是哪一种？（看向Judas）您不愿意告诉我。您为什么偏过头去？
Judas 别看着我。别用您那双眼睛看着我，我怕它，怕得要发疯！
我恨它：祭坛上山羊的眼睛！
分明有两支尖角，能将屠夫开膛破肚，
有四条长腿，能从刀刃下轻易逃离；
不，不，没有这么一只山羊。
山羊怎会有这样的眼睛？人怎会有这样的眼睛？
倘若没受过苦难，没见过奢靡，
没看过这世间的万国，他与别人
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个医生，魔术师，爱发善心的好人！
是我引他上了死路，过去，现在，将来还会如此；
是我把这尖刀，搁在他手里！
把你的手拿开，我不要什么“安慰”，“宽恕”，
——要是真心可怜我，就快走开吧，叫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Jesus迟疑后下]
Judas 这月光像血，像刀斧在他脖颈，
我想抵挡，却不见持刀之人。
……
他再软弱一毫，或明智一毫，
就能将赴死的步伐稍顿，
再冷酷一分，或自知一分，
就能不在意旁人伤痕，
多半点愚钝，或半点远见，
就不会生出这狂论危言，
多一毫狭隘，或一毫清醒，
就不会妄图说服世人。
（指Jesus走时方向，狂乱地）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从说出那些话起，他的结局就注定了！
——Jesus•Christ！
是你，把你钉在十字架上，
是你，害死了你自己！
[忽暗，十字架自后方升起，秃鹫盘旋]
[Judas奔下]
写在后面：
1.想塑造一个人而非神的，不断成长和思考，最终依靠自己的见解与自由意志作出选择的形象，可惜我的笔力不足以承载这些，只希望它没有太失败。
2.玩什么不好要玩戏剧诗，我动笔的时候究竟怎么想的，这已经不是眼高手低的程度了，这是眼在天上手在地里..四千字花了我三十小时，一小时写完提纲，一小时写完内容，剩下二十八小时都在找韵，韵书但凡是纸质的都能给我翻烂了：感谢电子读物时代！
3.收尾感想：我真押不动了，这辈子再玩押韵的东西我就是大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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